一问李彦宏
Hi Robin,

   一直想和你直接交流，因为各种原因未能如愿。今天看到你参与推进“阳光行动”，我不禁担忧这把正义之剑会被百度借机误用，不禁为中国互联网行业的创新及发展漫漫长路捏一把汗，进而萌发给你写一封信的想法，并借此机会深入思考公司文化与人生价值。

   同为海归回国创业，我曾对你怀有深深的崇拜之情。几年前在DFJ的硅谷办公室看到你的照片在他们年度报告的封面时，我为中国人能做出这样的成就而感到自豪，同时也为自己能在中国健康的互联网创新创业环境做一番事业而激动不已。DFJ的创始合伙人Tim Draper也拍着我的肩膀说希望我能成为下一个李彦宏。可是，随着我对你的了解越多，对百度的了解越多，我要遗憾地对我寄予厚望的投资人说“对不起，我辜负你们的厚望了，我不想成为下一个李彦宏。我想成为一个伟大互联网公司的CEO。”

   我自认为是个非常善于学习的人。早在2000年我还在美国读书的时候，就有机会接触到马云、方兴东、陈一舟、张黎刚、茅道临等互联网精英。他们凭着一个好想法和勤奋努力就可以成功的事迹激励着我努力成为一个有为青年。回国创业后我逐渐对互联网的成功人士有了较为清晰的认识。马云是个心胸宽广的布道者，陈天桥是个礼贤下士的明白人，方兴东是个坚持不懈的前行者，周鸿祎是个爱憎分明的战斗者……可是，我如何评价你呢？你是一个成功人士。你是一个赚钱公司的CEO。可仅此而已。

   曾经看过一些媒体的报道说一些网站因为不在百度投放广告而被封杀。我开始是不相信的。后来很多身边的朋友向我讲起自身的惨痛经历时，我出离愤怒了。“妈妈说”网站的创始人马云是个成功的创业者，他跟我讲起他的网站因为在百度投放广告效果不好停止投放，销售人员很快跟进希望能继续在百度投放广告，被拒绝。第二天“妈妈说”网站在百度基本搜索不到。他毕竟在互联网从业多年，通过渠道和百度内部人员沟通，历经周折，略微有些恢复。但是对于这样一个创业公司的网站，失去百度的流量来源让这个网站元气大伤。一味追求收入让百度员工不择手段。众多受害的网站因为害怕完全失去从百度来的流量而忍气吞声。

   也有一些媒体报道说一些网站因为和百度业务存在竞争关系而被封杀。这个我是相信的。淘宝网因为被百度封杀而不得不屏蔽百度的收录。我们互动百科从百度来的流量让人怀疑百度是不是全球最大的中文搜索引擎。我的一位朋友，也是千人计划国家特聘专家，今年在党中央组织的专家暑期休假期间，和我讲起他做的一个网站因为和百度某产品有一定的竞争关系而被百度封杀，问我能否介绍百度的朋友沟通一下。那是一个访问量相当低的一个网站，就是因为存在某种竞争关系而被无情封杀。处于创业初期的团队一筹莫展，不知何去何从。

   对于百度的竞价排名，我认为对弱势群体的伤害是赤裸裸的。试想在百度上搜疾病医治方法的人都是什么样的人。家里稍微有些关系的都会托人去医院看病。只有那些没有门路、对互联网不是很熟悉的人才会点击到那些混在搜索结果中的医药广告上去。他们中大多数是老人，文化程度不高收入不高的人，是真正的弱势群体。他们抱着对百度的无比信任，点击进入了医药广告网站，花了大把大把的钱买了大把大把不管用的假药。他们不相信路边电线杆上的小广告，他们相信百度，但是他们没有想到百度是个更大的小广告集中的地方。这里小广告通过高科技手段发挥了更大的杀伤力。

   香港电影《无间道》里边讲到“出来混，迟早要还的”。也许是笑谈。但是生活中在上演这样的戏。百度帮助三鹿集团屏蔽三聚氰胺毒奶粉事件的负面消息挣了300万，事情败露，激起民愤，最后花了3000万紧急公关，得不偿失。再看看百度高管走马灯似的替换，百度因为侵权问题官司缠身等等，我认为百度的公司文化出了比较大的问题。我也想就公司文化方面的想法和你交流一下。

二问李彦宏
Hi Robin,

   百度招收的都是大学高材生和业界精英。为什么他们进入到百度就可以为了挣钱而不择手段呢？这是个让人深思的问题。

   我曾经和一些百度的技术人员交流过，我问他们为什么不多花些精力来提升搜索算法，因为从搜索综合体验上来说，Google实在是强太多了。有个技术人员犹豫了半天讲出了其中的真实情况：因为百度的搜索结果人工干预太严重了。他讲到百度的索引网站被划分到若干个库，每个库对应不同的权重（优先级）。如果要提升自己的产品或者是要打压竞争对手或者不继续投放广告的网站，可以直接人为把对应的网站调到相应的库里，给予升权或降权处理。这种人为因素让搜索算法机器设置的参数发挥不出作用来，让技术人员郁闷不已。

   我也曾经和一些百度的产品人员交流过，我问他们为什么成就感不强。他们表明，他们产品的成功不是因为产品的创新，而是因为百度的流量大。而且相当多的产品是在打压竞争对手的基础上取得一些成就的。一个上万人的公司，因为害怕一个几十人几百人的公司的产品而不惜牺牲搜索引擎最基本的道德：公正性。这是最根本的原因。

   我也听你的员工皱着眉头讲起你在公司大会上说百度要做最赚钱的公司，我也听你的员工汗颜地讲起你在公司产品会上说要在2009年搞死互动百科，我也听你的员工痛心地讲起你因为公司WIFI的问题说大家愿意在百度呆就好好干不愿意待就走，我也听你的员工苦笑着讲起你对身边员工抱怨说你很困惑你对员工很好可是他们还是不买账。

   “良药苦口利于病”。我也许没有权利，但是我还是要说：Robin，你太成功了，你高高在上，封闭了自我，迷失了自我。你的水手们不知道船长要把船开向何方。

   我曾经和Shawn有过简短的交流，他非常能干，亲和力很好，也很谦和。我一直认为他是百度CEO的最佳人选。可惜他英年早逝。我和百度后来的一位高管也有短暂接触，但是在今年唐骏学历门事件爆发后，很多名人到互动百科上修改简历，我也收到了这位朋友发来的要求修正简历的邮件。我一时汗颜，不知从何说起。

   我今年9月份参加了党校的井冈山之旅。我们重走了朱毛挑粮小道。工农红军在井冈山只有2年时间，在我党和我军的发展历史上却是个至关重要的阶段。东哥在八角楼写下了指导中国革命的重要文章:《论中国的红色政权为什么可以存在》《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朱毛带领工农红军，犹如今天的创业团队，创造性地把马克思主义和中国革命的具体实践结合起来，这是创新，取得了中国革命的最后胜利。他们为什么能在与国民党的斗争中取胜？他们没有钱、没有地位、没有枪、没有粮、没有土地，但是他们有共同的核心价值观：消灭不平等的制度，建立新中国。百度需要真正地重塑核心价值观。创始人CEO需要心胸宽广地思考公司的长远发展。

   养儿方知父母恩，创业始识万事艰。百度作为成功的创业公司，一路走来，辉煌不断。我个人希望百度能走得更远，不只是个最赚钱的公司，而是要做一个伟大的让人尊敬的公司。
三问李彦宏
Hi Robin,

   在今天，我发现业内越来越多的人感叹中国的互联网创新环境不复存在。鲁迅先生早年倡导的“Fair Play”更是一纸空谈。

   我一直在想为什么中国很难出现靠创新取胜的伟大的互联网公司。Google没有利用它的市场支配地位来为所欲为，也没有利用流量优势四处和对手过招。他们另辟蹊径开发出了Android平台、无人驾驶汽车等创新产品，既推动了科技进步，又赚到了钱。事实上百度也有这样的机会，可以通过开发出几款划时代的创新产品，为成为一个伟大的公司奠定基础。但是百度在忙着挣钱，忙着把流量留在自己的网站上，忙着打击大大小小的对手，为世人留下“曾经有一个机会摆在我面前，我没有珍惜”的遗憾。

   百度文化中写道“帮助别人，成就自己”，而百度往往承担的是一个“打击别人，成就自己”的角色。你说百度十年来一直在与不良信息做斗争，但你仍在坚持的“竞价排名”从上线伊始就打击着很多或是初创或是艰苦经营着的中小网站；打击了整个搜索行业的技术创新；同时打击了整个社会商业文明的建立。

   很显然你并不能保证，也无法让人信服“阳光行动”这把正义之剑不被你借用为打击对手的工具，大家更愿意相信的事实是，你参与推进的“阳光行动” 不会对百度现有的商业利益有任何制约，只会让百度恶行拥有更快捷和隐蔽的通道。我不禁在想假如你坚持当年的理想，专注于search平台，专注于搜索引擎核心技术的深度挖掘，不被金钱的欲望所牵制，不去做横行霸道的百度帝国，你完全有能力为中国的互联网奠定另一种积极、开放、平等、创新的生态和景象。

   看着百度的搜索结果页面，我不知道我是在搜索百度的互联网内容，还是在搜索中国的互联网内容。我想郑重地说：百度，你代表着中国互联网，但你不是中国互联网的全部。

   想想中国的互联网行业的发展历程，这是国际化程度最高的一个行业，但是滥用市场支配地位已经日趋严重，互联网创新日渐被扼杀，作为年轻一代的互联网创业梦在渐渐熄灭。同为留美归国人员，作为后来的创业者，我可以不成功，我可以把投资还给信任我的投资人，我可以在公平市场环境下愿赌服输，带领团队重头再来。但是，为了中国互联网行业的可持续发展，为了中国互联网行业的不断创新，为了百度成为一个伟大的公司，为了千千万万的互联网创业人员和从业人员的创新和劳动不付之东流，我会向相关部门做如下建议，并会为之全力以赴，赴汤蹈火而在所不惜：

   请相关部门批准，在百度等搜索引擎的第一页搜索结果不能出现广告，不能出现该搜索引擎自己或实际控制网站的网页内容。